谭铁牛：人工智能，天使还是魔鬼

　　人工智能60年发展启示

　　在不同人的眼中，人工智能或者被描绘为天使般的技术，或者被描绘成魔鬼般的技术。人工智能到底是魔鬼还是天使，这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重要问题。1956年，约翰·麦肯锡等十位来自于不同学科的科研人员举办了为期两月的暑期学术研讨会，会上提出了人工智能的概念，标志着人工智能学科的诞生。人工智能近60年的发展，大概经历了六个阶段。当时预测，到上个世纪末机器人可能达到人的水平，但这个预测不太实际。后来考虑让人工智能更加有活力，还是应该与应用相结合。因此到了上世纪70年代出现了各种专家系统，开创了人工智能走向实际应用的新局面。再后来发现人工智能解决更大更复杂的问题，专家系统也还不够，接着走过了一个低迷的发展期。直到今天，才可以说是进入了新的蓬勃发展期。我们能从人工智能近60年的发展中得到什么启示呢?我的体会有五点。第一，尊重科技发展规律是推动科技健康发展的前提;第二，基础研究是科学技术可持续发展的基石;第三，应用需求是科技创新的不竭之源;第四，学科交叉是创新突破的“捷径”;第五，宽容失败应是鼓励与支持创新的题中应有之义。人工智能近60年的发展，尽管起起落落，道路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但是发展到今天无论是理论创新还是各种应用，尤其是今天，应该说是精彩纷呈，发展前景非常好。

　　人工智能现状分析

　　下面我们来看一下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大概可以从七个方面去把握。第一，互联网和大数据推动人工智能进入了新的春天。这个大家都容易理解。第二，专用人工智能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我把专用人工智能定义为面向特定领域的人工智能，比如说识别图像和语音识别。这种特定的领域，知识比较丰富，功能需求比较单一，所以发展很好，在单项能力方面有些已经超越了人的智能。这方面的例子很多，像日本的仿人机器人，美国的猎豹机器人，德国的工业机器人、Google 的无人驾驶汽车、IBM 的Watson 系统等等，还有中科院自动化所等国内的成果。我这几年在研究虹膜识别，现在虹膜识别大规模用在煤矿。还有监控领域里面的智能视频分析，2007年开始就在北京城铁领域应用了，步态识别也正在研发。第三，通用人工智能依然任重道远。我觉得人工智能机器很难说比人聪明，因为人的大脑是一脑万用。现有的人工智能系统，可以说有智能没智慧，有智商没有情商，会计算不会算计。研究通用人工智能系统难度很大。第四，人工智能产业化应用蓬勃发展。短短5年时间，这个领域的投资达到170多亿美元，人才也很稀缺。第五，企业巨头抢滩布局人工智能产业链，大家都在投钱说明它很火。第六，人工智能已经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国务院发文推进“互联网+”行动计划，11个重点领域其中一个就是人工智能，而且很多其他领域也都涉及到人工智能。2013年提出来的德国工业4.0很火，它的主题就是三个智能，智能工厂、智能生产、智能物流。第七，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已引起广泛关注，包括被认为是当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的霍金教授就说，人工智能或将威胁人类生存。大家都知道他是人工智能最直接的受益者。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他的发声完全通过语音合成。当然，也有跟他不同观点的。我们认为，尽管经过近60年的发展，人工智能取得了巨大进步并呈爆发增长之势，但在看得见的未来人工智能的整体水平还难以超越人类智能，还不足以威胁人类的生存。然而，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必须得到高度重视。以上七个方面是目前国际上人工智能的基本现状。我国的状况可以概括为16个字：国家重视，态势喜人，差距不小，前景看好。大家知道，去年两院院士大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开幕式上做了重要讲话，其中大篇幅讲到了机器人与人工智能。李克强总理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里提出“中国制造2025”战略规划，今年5月19日国务院正式发布“中国制造2025”战略，明确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7月1日国务院发布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国家主要科技计划也都相当重视人工智能方面的研发布局。我们聚焦人工智能，必须要看到差距，尤其是与国际上一些主要工业发达国家的差距。但是国家如此重视，发展机遇很多，未来必将有很大发展。

　　人工智能发展趋势与展望

　　接下来谈一下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与展望。如果不能把握发展趋势就会走错方向，方向不对努力白费，跑得越快越糟糕越浪费。我觉得可以从七个方面去把握人工智能的发展趋势。第一，人工智能将成为智能化时代的关键使能技术。我深信人工智能将使原来的“不能”变为“能”，因为人类社会形态从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到信息社会再到智能化社会是逐步递进的，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趋势，社会形态的发展方向。人工智能越来越将成为大势所趋。第二，人工智能将引领“第二次机器革命”。第一次机器革命是解放人的体力，第二次机器革命是拓展人的智力。第三，人工智能毫无疑问将重塑产业格局。我认为“智能+X”将成为万众创新的时尚和潮流。第四，人工智能将对社会结构产生重大影响，人机协作与共存将成为人类社会结构的新常态。第五，人工智能将促进信息科技与脑认知科学的深度交叉。相信对人脑智能机理的进一步挖掘和发现将孕育信息科技的重大变革。把这些机理搞清楚所产生的影响甚至比发明集成电路更重要。第六，人工智能将与人类智能互补融合。人工智能和人类智能仅一字之差，混合智能在未来将有广阔的应用前景，或者说混合智能是未来智能科学的发展方向。第七，人工智能社会学将提上议事日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工智能应用得好、把握得好，魔鬼就不会出现。这个我认为非常重要。所以尽管在我看来，在看得见的未来人工智能还难以超越人类智能，但是它对人类社会将产生巨大影响。最后讲讲我国面临的机遇与挑战。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全面深化改革总目标。科学决策、智慧行政应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人工智能在这个领域大有可为。另外最直接的国家战略“中国制造2025”，主攻方向就是智能制造。7月1号国务院发布的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我理解核心内容就是“智能+X”。这些国家战略与计划都给人工智能带来了巨大机遇。智能产业是国家经济发展的大趋势，发展智能产业和智慧经济需要人工智能的持续创新。机器替代人迫在眉睫，转型升级仍是当务之急。我们国家制造业的人口红利带来很多的好处，但是我们国家因为劳动力成本的提升，环境的压力，人口红利在逐步消失，一些国家的制造业又回归到本土。还有老龄化社会为人工智能产业创造机会。如今人工智能快速发展条件日趋成熟。比如说我们有庞大的互联网网民群体，我们的 BAT 三个互联网企业，还是相当不错的，都是有很好的基础。再一个，人工智能目前的爆发期是我国实现后来居上的重大历史机遇，国家的推动，社会的需求，网民基础，数据基础，我们如能抓住机遇，我觉得还是有可能实现后来居上的。当然，人工智能发展也会遇到各种挑战，比如机制体制等，这是我特别希望强调的，这些挑战不解决，机遇就可能抓不住。我们习惯讲机遇和挑战同在。我记得习总书记说过机遇你抓不住就是挑战。另外人才队伍的挑战，技术水平方面的挑战，还有基础设施挑战也都不少。当然这么大力度推进机器人换人，被换下的人如果安置不好，就可能成为一个社会不稳定的因素。有问题、有挑战并不可怕，有了问题我们就应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有了机遇及时抓住，有了挑战想办法解决才有更大的发展。如何以推进“互联网+”和“中国制造2025”为契机，抓住第二次机器革命的历史机遇大力发展人工智能技术与产业，最大限度释放智能红利，为经济新常态注入智能化的思路。总体来讲我认为瞄准国际人工智能发展趋势，立足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实际需求，统筹整合国内相关资源，科学设定发展目标，有组织地谋划效果更好。我这里要提一下，在数据的开放共享方面我们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希望各位同行在文化观念上更加解放，聚沙成塔，集中力量，建设开放共享的人工智能创新发展平台，为人工智能的发展一起努力。同时，我们要重视和加强人工智能前瞻性基础研究。另外我个人觉得有必要重点攻克类人智能信息处理技术，这是信息科技进入智能化时代的战略制高点，也是人工智能最有可能突破的切入点。我们需要深化人工智能技术推广应用，做大做强智能产业。我觉得有必要加强人工智能的教育和科普，加强高素质人才队伍建设，这是保证这个领域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前提。科普也很重要，要让大众客观地了解人工智能。所以最后一点，各个方面包括科研机构、学术团体，也包括国家层面，要把人工智能社会学的研究提到议事日程，未雨绸缪，建立健全相关的政策和法律法规，避免可能带来的风险，确保人工智能的正面效用，确保人工智能不被滥用，确保人工智能是天使而不是魔鬼。结束语总之，人工智能经过近60年的发展已经取得了巨大进步，而且目前呈现爆发增长之势，但总体上还处于初级阶段，虽然还远不足以威胁人类的生存，但是它的社会影响应得到高度重视。作为信息化智能化时代的关键使能技术，人工智能将日益成为新一轮产业革命的引擎，必将深刻影响国际产业竞争格局和国家的国际竞争力。我们应当抓住“互联网+”和“中国制造2025”两个国家战略，以战略为契机，系统谋划，健康发展。

　　来源：《中国信息安全》第9期，根据谭铁牛院士在2015中国人工智能大会的主题报告改编整理。